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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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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檐

他這話說完, 謝仞遙許久沒有出聲,就在顧淵峙以為他不會回答時,聽見了謝仞遙慢吞吞的聲音:“那去個暖和的地方吧。”

他喜歡曬太陽。

顧淵峙就笑了, 他一瞬間內有好多話可說, 但這些他想要給謝仞遙的,在此時都還只是縹緲的承諾。

顧淵峙並不是那種還沒做到就要誇誇其談的人, 他到最後只低頭,去親謝仞遙的臉頰, 聲音很低:“好,我記著了。”

他們掠過青山,最終到了一個小鎮,顧淵峙帶著謝仞遙坐到了最高一座樓的屋檐上。

此時正是深夜,街巷上沒什麽人, 坐在高檐上一眼望去, 只有些從窗戶裏露出來的伶仃縹緲燈火。

謝仞遙被顧淵峙摟著腰放在了自己懷裏, 他正是醉得最厲害的時候,下巴擱在顧淵峙頸窩,瞇著眸子裏全然是半醺的神態。但不吵不鬧, 安安靜靜的,顯得極乖。

顧淵峙要伸手去勾他下巴, 指尖剛碰上他, 他就像知道顧淵峙想法似的,乖巧地將下巴送到了他掌心裏。

顧淵峙一頓,去和他對視,謝仞遙半斂的眸裏濕濕潤潤, 沒什麽焦距。

顧淵峙不確定他神智清醒還是不清醒,畢竟是他給謝仞遙餵了兩整壺酒。

那是極烈的酒, 灌得謝仞遙像是在酒裏走了一遭,眼睫都蒙著霧,睫根盈滿了水氣。

他平日裏哪裏會這樣,醉紅從眼尾漫出,勾著耳尖和雪白的頸都紅了一大片,此時離近了看,這紅泛在他瑩白的面上,被顧淵峙的手捏著,像是被攏住的一抹春色。

大抵美人都是這樣的。

他這樣待在顧淵峙掌心,顧淵峙的視線一寸寸看過他,從眉眼描摹到繃起的頸。

他面上沒什麽表情,動作輕柔克制,眼中肆無忌憚。

謝仞遙稍稍睜大了眼,他被捏的久了,有些不舒服,就想掙脫。但顧淵峙並不放過他,謝仞遙沒一下被掙開,去看捏著自己的人。

如此片刻後,似乎認出了近在咫尺的人是誰,於是謝仞遙頓了頓,一只手握著顧淵峙衣袖,在他懷裏仰起頭,竟是用自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。

顧淵峙摟著他腰的手一瞬僵持。

他低眸,看到了謝仞遙半斂著的眼瞳,盈盈一片水光。

隨即便感受到自己唇上,落上了一截柔軟的舌尖。

謝仞遙試探的認真,輕輕柔柔的一下又一下。

這是顧淵峙教會他的經驗。

顧淵峙任他這樣,只伸手輕輕一拉,謝仞遙束發的簪應聲而落,豐盈的發似傾洩的水,灑了顧淵峙滿臂。

顧淵峙也在這一瞬張開了唇。

柔軟舌尖學著他,在顧淵峙口中青澀地試探。

顧淵峙垂眸,頃刻後捏著謝仞遙下巴,勾著他舌尖,一步步帶著謝仞遙,讓他逃脫不得,偏又讓他生出自己在主動的錯覺。

許久之後顧淵峙才放開他,他親了親謝仞遙臉頰,低聲道:“師兄做的很好。”

謝仞遙聽不明白他在說什麽,唇舌都被蹂躪得厲害,看了他一眼,只從喉中溢出一聲嗯。

他握得顧淵峙衣袖都皺成了一片,臉上卻是不自知的神態。顧淵峙被他這一眼看得喉頭滾動了一下。

他不是柳下惠,他偏愛行趁酒打劫之事。

伸手將謝仞遙耳邊散亂的發歸攏好,顧淵峙眼中漆黑如墨,哄道:“伸手,摟住我。”

謝仞遙眨了眨眼,伸出一直胳膊,摟住了他肩膀。

待他摟好,顧淵峙擡起謝仞遙下巴,低頭俯下身,終是碰上的他覬覦許久,但謝仞遙平日裏不怎麽願意讓他親的頸。

從遠處望去,只能瞧見謝仞遙大半個身子被高大男人攏在懷裏,他仰著頭,散在顧淵峙手臂上的發尾細細顫著。

那些微微張著唇,被舔/吮時細微的顫抖,只能被顧淵峙感受到。

等顧淵峙終於願意放開他時,謝仞遙整個人已經快作不得反應了。

顧淵峙將他更深地攏進在了自己懷裏,下巴枕在他頭頂,按捺住內心奔湧的欲,去望掛在天空的月。

夜色寂寥,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中生出崢嶸之意。

顧淵峙垂下眸,捏著謝仞遙手指撥弄,突然問道:“師兄害怕滅世之禍來臨,你不能成仙嗎?”

謝仞遙安安靜靜地,很久很久後,被顧淵峙把玩的那只手反客為主地握住了他的。

謝仞遙握著顧淵峙的手,用力抱在了懷裏,口齒有些含糊,卻認真:“有我在,你不要怕。”

顧淵峙反應了一會兒,才明白謝仞遙在告訴自己不要怕滅世之禍。

他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,竟在這一瞬,心中生出了無限的酸澀。

這酸澀來得猛烈又洶湧,瞬間將顧淵峙淹沒。

他打骨子裏是凡人心性,縱然入道求仙,也學不來一身仙風道骨,皮肉下鉆著的是沾滿血腥氣的反骨,很多事做起來都是讓那些仙門子弟唾棄的行事作風。

但懷裏的人是柔軟而幹凈的,是會在醉酒時,孩子氣地將他手臂緊緊護在柔軟腹部的人。

是他口中喊著師兄,心裏偷偷念著妻子的人。

顧淵峙將胳膊從謝仞遙懷裏拿出來,重新去握他的手。謝仞遙的手指骨盈潤,纖長瑩白,掌心柔軟到不可思議。

被他捏在手心裏,是毫無防備的姿態。

顧淵峙擁緊了他,似要將人融在身體裏:“縱然有滅世之禍,師兄也會活下來的。”

這是他能辦到的事。

他懷中密不透風,謝仞遙漸生困意,這句話沒聽得太清,只靠在顧淵峙身上,慢慢的就要睡著。

直到手裏被塞進了一根東西。

被涼意一激,謝仞遙睜開了眼,低頭看去,看清楚了是一根細細的銀針。

並非是凡人用的普通銀針,帶了些靈力,能在人身上留下痕跡,是修真界刺字用的。

大多數用在了奴隸身上。

顧淵峙灌醉他便是為了此刻,他放在謝仞遙後頸上的手揉了揉,耐心地哄著:“會不會用這個刺字?”

謝仞遙點點頭,又搖了搖頭。

顧淵峙就笑了,他伸出手,將手腕擺在謝仞遙面前,輕聲道:“師兄把你的名字刺在這裏吧。”

謝仞遙伸手就要把銀針扔掉。

顧淵峙下巴還放在他頭頂,笑道:“我備了幾百根,你想扔便扔著玩。”

謝仞遙手頓住了,他低著頭,又在顧淵峙懷裏安靜下來,只捏著銀針的手指尖中用力到發白。

許久後,謝仞遙伸手推開枕在他頭頂的下巴,仰起頭與顧淵峙對視。他還醉著,有些話說不出來,只認真道:“奴隸才刺字,你不是奴隸。”

顧淵峙心道,那當你的奴隸也不錯。但他低頭親了親謝仞遙,道:“我肩膀上有個奴字,從前不願讓人瞧見,是心中一道坎。如果師兄刻了字,相當於覆在這個奴字上頭,是幫我過了這個心結,對修道之路也大有益處。”

這話平日裏謝仞遙是決計不會信的,但此時竟沒有反駁,而是低頭認真思考了起來。

他現在能思考出什麽東西,顧淵峙指尖繞著他的發,輕聲問:“師兄不願意幫我嗎?”

謝仞遙立馬搖了搖頭。

顧淵峙便親了親他耳尖,笑道:“那師兄刺吧。”

謝仞遙看著擺在自己眼前的手腕,靜了許久後,擡起頭來,嚴肅道:“那你也要在我身上刺一個字。”

顧淵峙呼吸滯了滯,這話太引人遐思,他看著謝仞遙,下流的話脫口而出:“身上哪個地方都可以?”

顧淵峙垂眸,捏了一把懷裏窄細的腰肢:“這裏也可以?”

謝仞遙便認認真真地問他:“你想要在我腰上刺字嗎?”

這話堂而皇之地問出來,勾人得像一個邀請。

顧淵峙下巴重新擱回他頭頂,笑了:“如果師兄能讓我看的話,我自然哪裏都想。”

他揉了一把謝仞遙臉頰,不再讓謝仞遙這張嘴說出更多讓他不能自持的話,只是道:“師兄開始吧。”

這話像是命令,謝仞遙果真低著頭開始一點點地刺。

他雖然醉得很,但動作輕柔,手腕上傳來的疼痛不值一提,顧淵峙靜靜看著,只覺和記憶裏肩膀上被刺字時的疼痛截然不同。

但又或許記憶裏的是屈辱,此時此刻是心甘情願。

等快刺完了,顧淵峙才看出謝仞遙刺的似乎是遙字,謝仞遙也反應了過來,他似乎刺成了……簡體字。

“這是我家鄉的字,”謝仞遙刺完最後一下,給顧淵峙解釋,“是遙字。”

顧淵峙靜靜地看了一會兒,手腕上的遙字因為謝仞遙的醉酒,甚至有些歪斜,因剛刺上去,微微泛著紅。

但這是謝仞遙刺的。

顧淵峙收回手腕,低聲問:“師兄家鄉是哪裏的?”

但沒有聽到回答,他低頭看去,就見謝仞遙頭靠在他肩膀上,眼睫低垂。

他手放在腿上,銀針還被安靜捏在手指裏,人竟是睡著了。

良久後,顧淵峙輕輕將他手裏的銀針抽出。

明月高懸,他靜靜地擁著謝仞遙,前頭是難以揣測的命運,身後是步步相逼的宗門。他任黑夜寂寥。

顧淵峙面上沒什麽多餘的情緒,他在這一刻,心中只是在想一件事。

懷裏的這個人,只要他還有著一口氣,便再也不會放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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